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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脸上神情有些冷冷的，和平时不大一样。
苏媞月小心的问了句：“掌印今日下了早朝为何不来听雨楼找我？”
平时若是她没有宿在夜阑阁，萧鹤野下了早朝都是直奔听雨楼的。
虽然萧鹤野从来不会强求她留下或者怎么样，但只要他得了空，无论苏媞月在哪儿，他那双眼总是离不开她的身影。
不知不觉，这好像也成了一种习惯。
只要苏媞月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，萧鹤野情绪好像就会莫名的好很多。
可如今听见她这么问，萧鹤野却不以为然，依旧低着头，简简单单回了个：“因为忙。”
“哦。”
她这个字眼里，蕴含了一点点沮丧和落寞。
但很快，苏媞月轻咳了两声，温声细语的对他道：“我让李寻备了你喜欢的菜，等会我陪你用膳可好？”
“有酒吗？”他掀起眼皮，突然问了她这么一句。
苏媞月点头道：“有。我刚才倒是让李寻备了些果子酒，不知掌印想喝什么样的？”
萧鹤野弯了弯唇道：“就这个吧。”
她点头：“那我先去看看他准备的如何了？”
他没有出声，只是又将目光放在了手里的书上。
苏媞月生怕再开口会打扰到他，虽然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，但想着等会用膳时说也不迟，于是就这样一声不响的退出了房间。
可是苏媞月前脚才走出去，后脚江漓素却又折回了西厢房内。
江漓素关上门，走到萧鹤野旁边，默默将手里的那小包东西放在桌案上。
显而易见，这东西正是苏媞月身上带着那小包粉末。
“都办妥了？”萧鹤野放下手里的书，修长的手指拾起那小包白色的东西，凑近鼻尖处细细闻了一遍，眼底情绪复杂，分不清喜怒。
江漓素道：“是的。”
“知道了，下去吧。”他声音极冷，幽暗晦涩的目光死死盯着手里的东西。
他这一颗心，似乎也慢慢变冷了许多。
看来，终究是他对苏媞月太好太好了。
好到让她可以为所欲为了？
萧鹤野双眼微阖，双手杵在案桌上，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手指无可奈何的揉了揉眉心处。
他深呼出一口气来，这里面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情绪。
比如，愤怒，失望……
还有，心酸和苦楚……
萧鹤野不知道这些情绪何时会爆发出来，他也不知道若是真的爆发，会不会吓到那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玩意。
那个……没心没肺的，吃里爬外的小玩意。
萧鹤野扪心自问，在这世上，在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惜苏媞月，也再没有人比他更有诚意了。
今早上朝前，姜敏拦住了他的去路，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萧鹤野。
起初他并不相信，但上朝时看到皇帝心不在焉的样子，萧鹤野就信了五分……
南疆真的出事了。
若真是这样，以萧鹤野对苏媞月的了解，如果淮南王真的拿她大哥的性命相挟，那她真的会妥协。
所以姜敏的话，他又信了两分。
剩下那三分信任，萧鹤野只是想赌一把罢了……
就赌苏媞月遇事会找他商量，赌苏媞月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，还有……赌苏媞月会无条件相信他的能力。
身为上位者，萧鹤野自认为无所不能，南疆的事情只要她开口，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？
身为掌权者，萧鹤野从不畏惧任何人的威胁与压迫，所以，他也希望枕边人也如此。
事与愿违的事情，经历得多了，也就没什么感觉了。
所以刚才苏媞月进来的时候，他假装在专心致志的看书，其实不然。
他说话冷冰冰的，故意对她爱搭不理的，就是希望苏媞月能瞧出一点点端倪来。
他内心无比的想要，想要说点关键的，他想听的……
哪怕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。
可惜，并没有。
这一刻，萧鹤野心底里所隐忍着的，克制着的，压抑着的情绪犹如剧烈澎湃的洪水猛兽，差点将他吞噬殆尽。
*
苏媞月坐在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边上，杵着下巴等萧鹤野。
从日落，一直等到天色渐暗。
萧鹤野才拖着缓慢懒散的步子，踏入房内。
“掌印……”苏媞月虽然等的有些疲累了，但还是强撑着笑脸去迎他。
甚至还贴心的帮他从桌子底下拉了一把椅子出来，让他坐在自己旁边。
见他一言不发的，苏媞月怯生生的问了句：“萧掌印今日好像脸色不太好，是不是碰着不开心的事了？”
萧鹤野摇头否认，只是温声说了句：“吃饭吧。”
语毕，他拾起面前的筷子，还没来得及夹一口菜放进嘴里，苏媞月便献殷勤一般，主动倒了一杯酒递过来。她面容带笑的说：“掌印，喝点酒吧。”
萧鹤野看了看捧着酒杯的那只纤细白嫩嫩的手指，连夹菜的动作也僵在半空中许久。
萧鹤野轻轻夹起一片素炒百合放进嘴里，细细咀嚼着。
然后，放下手里的筷子，转头将目光放在她那张纯洁无瑕的脸颊上，语气不冷不热的：“看来今夜娘娘兴致很高，不如……娘娘先请。”
话说完，那双冷若寒潭的黑眸依然不动声色的瞧着她。
似乎要把她所有的心事都看透。
“啊？好……”苏媞月愣了一下，略微尴尬的把手收回来：“那我先喝。”
她垂着眼，有些心虚，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把杯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了。
“娘娘，这酒如何？”他问。
苏媞月老实回答：“果子酒，自然是甜甜的。”
“哦？是吗？”他弯了弯唇，好像在笑，又好像没有。
一杯酒下肚。
不过须臾。
她脸上就染上两抹淡淡的绯红。
苏媞月看了看萧鹤野面前的空杯子，咬了咬嘴唇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萧鹤野读懂了她的心思，于是伸长了手臂，拿起桌上的酒壶，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。
苏媞月没有说话，只是那双眼睛，一眨一眨的时刻关注着萧鹤野的一举一动。
只见萧鹤野不紧不慢的拿起酒杯，他倒是没有忙着喝，只是把酒杯边缘缓缓靠近自己鼻子周围……
他闭上眼，来来回回，仔仔细细的嗅了一遍又一遍。
然后，萧鹤野又轻轻放下酒杯。在抬眼看向苏媞月的时候，他眼底深处的情绪似乎要喷涌出来。
“娘娘，这酒……有毒。”他语气平平淡淡的，像是早就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样。
苏媞月眸光闪动，支支吾吾的回了句：“怎么，怎么会呢？我喝了一杯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？”
萧鹤野压低嗓音，漫不经心的道：“嗯，也有可能不是毒，但这酒里多了些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他话都已经挑明了，苏媞月再说谎也没有了任何意义。
没办法，她只能乖乖承认：“掌印，我，我没下毒。这酒里我是加了其他东西……但我发誓，我真的没下毒。”
萧鹤野冷笑了一声：“啧，我知道。那白色的粉末不是毒药，是糖嘛……”
“萧掌印，你都知道了？”
“嗯。呵呵……”萧鹤野低着头，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“呵呵呵，哈哈哈哈……！”
“……”
等笑够了，萧鹤野才缓缓抬起头来，伸着手指缓缓抚过苏媞月莹润嫣红的唇瓣，那声音宛如地狱里恶魔的低语：“娘娘，这酒……真的有毒。而且是我下的……”
似乎萧鹤野觉得自己还没说清楚，他又尝试着解释了一遍，阴恻恻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朵里：“不对，是娘娘自己下的。娘娘的糖被我换成毒药了。”
他说着话，从袖子里扔出苏媞月的那小包东西。
苏媞月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的问道：“你，你把我东西掉包了？”
萧鹤野点点头。
苏媞月在大脑里迅速想了一遭，这才想起来，从听雨楼到夜阑阁，她只遇到过两个人。
一个是李寻，一个是江漓素。
可是苏媞月和李寻并无身体触碰，倒是江漓素……
苏媞月主动去拉了她的手臂，两人还在亭子里聊了好一会儿。
难道是她？
“是江姑娘吗？”她不甘心的问道。
萧鹤野弯了弯唇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：“娘娘，害人终害己，这句话送给你正合适。”
“可是我没有，我没有想过要害掌印。这真的是糖，我昨晚已经亲自尝过了……”
“不管是糖还是毒，娘娘就这般相信淮南王的话么？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往我酒里下别的东西吗？你以为我就这么怕死吗？”萧鹤野简直失望透顶，
“但凡你有一丝的犹豫，今夜你都不会中毒……”
“比起娘娘的不信任，一杯毒酒对我萧某人来说，真的不算什么。”
苏媞月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，怪不得……怪不得萧鹤野刚才没喝。
原来这酒真的有毒，还是她在不知情的时候，亲自下的……
是了，萧鹤野向来记仇，向来是有仇必报的。